『如果活著跟死去的差別  只是我們永遠再見不到你 但你卻看得到我們 不管在哪裡……。如果是這樣……那也許我的遺憾可以少一點。』

 

『林大哥!』每次只要喊出這三個字,就有些心虛與感激。……一切都是從我要拍的電影開始。從來不覺得拍電影有多偉大,或是拍電影的人有多帶種,因為我超沒種的,但是又想堅持著什麼,於是一路上遇到許多義氣相挺的人。

 

『我的阿嬤是流星部落的"松村美代子"』我說。

『聽說她身高很高,長得像德國人』林大哥很興奮地說。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南澳武塔村見面的話題。第一眼見到林大哥,不大相信他就是大家口中的總經理,他客氣地站起身,遞著名片給我跟家人說著『你好!我是林克孝。』真讓我不知道是該坐還是該站?武塔的同伴,早就與林大哥熟稔多年,每次聽他們提起的林大哥,竟是眼前這位斯文客氣…,直接用我的形容詞來形容好了,一個質感極佳的男人。那天大家聊得天花亂墜,一群人鬧哄哄地,我只記得他說他想寫一本山林的小說,我說我想拍一部自己部落的電影。

 

第二次在南澳的相遇,是表弟的婚禮。酒席的後半段,我們坐在火車站前圓環的椅子上,林大哥說,『片子有需要幫忙的,要跟我講。』我只是點頭,其實當時資金碰到點問題,但我那時不是會輕易開口尋求資金的導演。林大哥看出我的不好意思,就講了許多在工作上,他也曾硬著頭皮做一些不符合他自己個性的事。但最後他認真的跟我說:『我願意一輩子都可以幫這個地方做任何事,我早就想好了。』

 

我不知道,南澳有什麼樣的魅力,讓林大哥願意幫他所謂的『一點小忙』?我們流星部落沙韻的故事有那麼迷人嗎?讓他從此結下了不解之緣。一個從年輕就登山無數的鐵漢,幹嘛要對我們這條沙韻走過的小徑那樣癡迷?我當時總覺得林大哥過於浪漫。也怕後來林大哥對我的協助,也只是一個浪漫的決定。

 

影片因為林大哥及時的協助,可以如期開拍。我不好意思地問林大哥,那影片上映後我們需要怎麼回饋。林大哥想了一下『回饋?………你把它拍好就好了。』

 

2009年拍完,經過許多波折,影片花了將近兩年才接近完成。每固定一段時間,就跟林大哥連絡,每一次都說再等一下就快好了。因為我一直堅信,給他看到好的成品,就是一個最好的回饋。期間,『找路』的書也出版了,林大哥說,我在書裡有提到電影喔!你一定要作出來喔!我當然會的,不但要作出來,還想盡力呈現出影片最好的質感。最後一次跟林大哥見面,四月,在他辦公室,聊得也是與山上朋友間的事,要走的時候,我很開心地說『林大哥!我的片子差不多了,只差把它印成影片的階段,就好了。我有DVD,可是我不想先讓你看DVD,我要印出來,讓你到放映間來看大螢幕,你會很喜歡的!』我們都很期待著…………….

 

 

拷貝印出來了,八月十號在後製的試片間放著,一起看的同事笑聲不斷,有人看後感動不已。我真的要完成了,,,,,,,,,,,鬆了一口氣。隔天一早,我整理了這些天,亂無章緒的工作與生活,記下了今天要作的每件事,第六點寫下,要打給林大哥。我終於可以邀他來看試片了。而不是,每一次開頭都是說:『林大哥,不好意思,大概要再等一下。,,,,,,,,,』。而昨天試片的大家的感動,一直讓我的心達到最滿。

 

早上九點多,南澳的阿姨打電話給我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我聽著阿姨說的,看著眼前剛剛攤開的筆記本,6.林大哥。

靜靜聽完,掛上電話。自言自語『林大哥,我還沒給你看片子耶…』

腦中一片空白,腦海開始不斷地重新記憶回想,每次的見面、每次的對話。記得最後一次林大哥打電話來,說得還是『沙韻的事』………

 

 

他曾經改感慨,日本時代沙韻的事那麼有名,為何現在埋沒在這荒野小徑,無人問津。當時我沒有那麼深的體會,即使那條路是我們『UPA、UYA』(爺爺、奶奶)走一輩子的路。但是當我真正走過,從2008年到現在,至少走了四次以上,我才開始為這條路感動。那是累積多少人的生活,多少台灣的故事。一處不起眼的小道,毀壞的吊橋,老人家都能說出多少個故事與回憶,因為那是他們曾經活生生經歷的痕跡。

 

我當時在想,林大哥一個外面進來的人,為何會如此著迷與感動?…我想因為沙韻,踏上這塊土地,跟這條路有了他自己生命經驗的連結,這種感動好像已經超越族群跟地域的關係,他直接用生命去愛這片土地。 

 

我跟林大哥說,你好浪漫。我從來沒有想過沙韻的結局,也可以是她其實沒死,沖下去後被當地的平地人救起來,埋名換姓過著令一個生活,但沒有人知道。……我說我喜歡這樣的結局,很令人驚奇。把對生命的想像,延伸到令外一種夢幻的境界。

 

我不知道,你是不是希望我們可以這樣看待你,後來我竟然發現你跟流星部落的沙韻一樣的傳奇。那我就試著用你慣有的想像,去看待你的離開,當作你去找一條我們都還沒發現的路,所以我們暫時找不到你。不知道那條路上會不會碰到沙韻,或是我的UYA(奶奶),你可以跟那些老人家聊聊,說你這輩子遇到的Klesan (南澳)的人跟事。

 

請容許我們還是會悲傷的,更為你的家人、親友們感到不捨,但是大家真的要以你為傲。與你相處過的人,都知道你的謙虛、善良與朋友間的義氣相挺,對一種生命價值的熱愛。幫忙總是默默地,不刻意宣揚,但你値得讓大家知道你的熱心與誠意。

 

我覺得拍一個電影,最大的遺憾,不是票房有多好,或獎項有多少。而是來不及讓一起努力,或是曾經默默幫助的人看到完成的電影。….我始終覺得遺憾,電影成品應該是對你最好的回饋,這兩年來我緊握在手心期盼著。我想知道你看完的感覺,想聽聽你的想法,想著你說,你要送我一千本『找路』的書,在首映會發,我更想讓你知道,你一開始浪漫的幫助是值得的。

 

林大哥,如果活著跟死去的差別,只是我們永遠再見不到你 但你卻看得到我們 不管在哪裡……。如果是這樣……那也許我的遺憾可以少一點。

 

獻給 

 

用生命去愛這片土地的人  Klesan永遠的朋友   林克孝大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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